雞 趣
小時候,一開春,大院里隔三差五就有吆喝著賣小雞的。雞崽盛在一個又大又扁的笸籮里,一掀開上面蒙著的棉被,就露出一群擠在一起嘰嘰喳喳的小雞娃。
姥娘聞聲就出了屋,左挑右撿地拿上幾對,放在紙箱里養著。開始喂是用開水泡過的小米,再長大些就能吃用剪刀剪的細碎的菜葉。小雞很怕冷總是擠在一起,中午暖和了就出去曬太陽,到小院的地上放放風。但要有人看管才行,因為鄰家有貓經常出沒。起初小雞很膽小,戰戰兢兢不敢挪步,幾次歷練后就能悠閑自得地庭前信步了。再長大些一出箱就撒起歡來。
姥娘對待小雞的一個舉動讓我很納悶,隔幾天就從紙箱里拿出來“倒掛金鐘”。她抓住小雞的兩只爪提一下,看上幾秒再放下,一個接一個地來。每提起一只,臉上都會露出不同的神情,或高興或失落。還不時自言自語“哦,是只母雞,唉,這是一只公雞仔”。就在這博弈游戲的期待中小雞慢慢長大,漸漸能辨出雌雄。我也終于弄明白當初姥娘的神秘舉動,提起小雞,頭奮力向上的是雄,頭垂下去的是雌。
小雞長大了,就要在自家院子里建雞舍,雞窩是兩層袖珍小樓。下層夜宿,上層是母雞的蛋房。公雞總是威風凜凜地獨霸雞群,這時候姥娘就教我唱起童謠,“公雞好漢子,大紅的冠子,金黃的脖子,有力的爪子”。
有一年,鄉下的舅家添了表弟,舅媽奶水不夠,那年月買不到奶粉,雞蛋就是最好的營養品,母親讓抓只母雞回去下蛋喂養表弟。哪想去抓一只被相中的雛雞時,四歲的二哥在旁邊喊著“別拿我那只長尾巴的”,舅媽要趕點坐汽車,哪還顧得那么多,愣是笑著把二哥最喜歡的那只帶走了。那雞后來也真是爭氣,一天一個蛋從不歇窩,把表弟喂得白白胖胖,戲稱表弟的“雞娘”。多年后衰老而死,舅媽就悄悄地把它埋了。
我家的雞都有名字,“老雞”“黑乎眼”“紅尾巴”“濟南紅”,模樣不同也各有特點。隨著身形的增長雞的食量也跟著大起來,每天菜葉子拌糠已不能滿足。它們需要改善伙食補充營養,姥娘會隔三差五地把豬骨頭用錘子砸碎了給它們吃,菜板一響雞們就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奔過來,有的剎車不及還會滑倒,讓人忍俊不禁,超級萌萌噠。這下可算是營養均衡了,母雞們也不辜負姥娘的一片辛勤,爭先恐后地下蛋來回報,姥娘的臉上樂開了花。
到了產蛋的時節,母雞紅著臉臥在鋪滿麥秸的蛋房里。我總會蹲在外面瞅著它,母雞就低聲“咕咕”地叫著。“別看它,嚇著它了會下軟皮蛋,看羞了,它就起窩不下了。”姥娘喊著。但我還是忍不住偷偷地去蹲點,等母雞一離窩,就迫不及待地拿出那熱呼呼的雞蛋。
“濟南紅”就鬧出了笑話,有一次吃食它用爪子踩在了雞食盆子的沿上,盆里的食本來就不多,一踩大臉盆就翻了,正好把它扣在了下面,它就驚恐地頂著盆子原地直轉圈。
到了換乳牙的年齡。一個初夏的午后,我坐在落滿小花的軟棗樹下吃爆米花。“紅尾巴”就特眼饞,在我身邊來回踱步,趁我不備竟實施了偷襲,眼神不佳的它把我那顆蕩悠了好久的門牙啄掉了。嗨,勇敢的“雞牙醫”它倒是為我自己下不了手的牙做了個了斷。
沒有寵物的年代,雞養著養著就有了感情,也成了家里的一份子。它們既是營養大師又是我的玩伴,從而也有了許多讓人啼笑皆非的趣聞,給我的童年增添了無盡的歡樂。
(物業部 王芳)